第5章 陈晨的启示（中）
看到赵杰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陈晨略微沉吟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 我们可以，先试着回归你最初的那个问题 …… 你应该是想问，类似于高考这样的游戏中，之所以会出现优势者与劣势者，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就像你我现在的处境一样 ，基于这场游戏对优势者的巨大奖励，你想要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成为这场游戏的优势者，或者说「胜利者」，对吧 ？”。
赵杰发现，自己之前的问题，被陈晨重新解构与表达后，条理变的清晰了许多，而且不带有任何情绪色彩。
同时，当从另外一个视角，以另外一种形式，再听到自己的问题时，赵杰隐隐的感受到，自己当时问那个问题的立场、动机，可能存在某种局限性，或者说片面性，但此刻的他，并没有直接将这些疑惑表达出来。
他只是对陈晨点了点头，表示了对对方，重新表达问题的认可。
……
见赵杰没有对自己的表达产生异议，陈晨点了点头，进而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 ，目前有三种回答方式，其中的每一种方式，都极具代表性 …… 而这里，我想要强调的是，接下来我们要聊到的三种回答，重点并不仅仅是在于答案本身，更在于，每种答案形成的原因，极其会造成哪些影响 ？”。
赵杰没有说话，非常认真的听着。
陈晨继而说道：“首先，我们来说说第一种回答形式 ……”。
“赵杰，当你问我，我们两个人，基于学习成绩的巨大差距，而导致后续一系列的差距，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导致的 ？”。
“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确可以告诉你：这是因为我们的智力、智商上存在巨大的差距 ”。
“这种回答，显然并不罕见，一些家长、亲戚朋友、自媒体、乃至一些专家教授 …… 可能都会把这种「智商论」挂在嘴边 …… 对吗 ？”。
……
赵杰认可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父母就是那种总是把「智商论」挂在嘴边的人，而这种情况，在自己的亲戚朋友中，也不少见，并且，自己在网络上浏览各种视频、学习方法分享时，一些流量博主，甚至会堂而皇之的总结出一套智商理论，说多少多少智商，能够考上普通大学，多少多少智商能够考上重点大学 …… 这种煞有其事的论调，很是常见。
看到赵杰能够跟上自己的表达思路，陈晨则继续说道：“那么，就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当你问我那个问题时，我为什么要用第一种方式来回答你 ？或者说 …… 我这样回答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
“第一个好处 ，显而易见 ，那就是可以为我节省时间和精力 ……”。
“赵杰，你试想一下，你我非亲非故，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并帮你分析，你成绩上不去的原因，不是吗 ？…… 至于你为什么不够专注 ？没有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 ？等等 ，关我什么事呢 ？”
“所以，这个时候，我只需要告诉你，这都是因为智商的差距 …… 就可以把你搪塞过去了，而节约下的大量时间精力，我完全可以用在，对我自己有益的事情上 …… 对吧 ？”
“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但这里的关键是 …… 别人，为什么要对你负责任呢 ？”。
……
听到这里，赵杰的眉头微微一皱，并不是他认为陈晨的表达有什么问题，而是其中一些内容，从某种角度上，引发了赵杰内心的不适感。
陈晨并没有意外赵杰的反应，而是继续说道：“那好，我们再来说，第二个好处 ……”。
“其实，高考，乃至类似于高考这样的游戏，本质上是一个选拔游戏 …… 因为优质的教育资源的稀缺性，能上好学校的人，在这个游戏规则下，始终都是少数人 …… 你占一个名额，就会有另外一个的名额会被挤下去 ，而那句「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高考名言，也是这么来的 …… ”。
“基于这个原因，当我告诉你，你与我的差距，是先天的智商问题决定的 …… 而你，又恰恰相信了这种说法 …… 赵杰，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
“是的，你会开始倾向认为 …… 我的成功、我能够享受优质的资源，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我智商高 …… 而你的失败，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你的智商低 …… 我们的差距是先天的、是无法通过后天弥补的 …… 从此，你会彻底失去追赶我，并与我竞争的勇气 ……”。
“你想一想，我的一句「智商论」回答搪塞了你，不但为我节省了大量的解释时间，还直接彻底消灭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 可谓一石二鸟 …… 不是么 ？”。
……
听完陈晨的第二段解释，赵凡心中的不适感，变的更加强烈了，于是他说道：“ …… 陈晨，我觉得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 但说实话 …… 当你解释完第一个原因后，我觉得是少了点人情味 …… 而当你解释完第二个原因时，我感受到了阴险 ，乃至是歹毒 ……”。
听到赵杰表达了自己当下的感受，陈晨笑了笑，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进一步解释道：“…… 呵呵 ，你有这样的感觉，很正常 …… 的确，就是你想的那样 …… 一旦你被植入了这样一个「限制性的信念」，认为我的强大是天经地义，你的弱小是天经地义，这是智商决定无法弥补…… 那么 ，你几乎就很难再与我同台竞技了 …… 这在修行界中，有一个词，叫做「道心破碎」……”。
赵凡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可悲的苦笑，喃喃道：“道心破碎 …… 真是一个有趣的词 ……”。
听到了赵杰的喃喃低语，陈晨没有打算在就那个词，做进一步解释，而是继续说道：“ …… 有时候，真相就是挺残酷的 …… 不过，你要知道一点，触发「第一种回答」的原因，不仅仅只有我上面说的两个动因 …… ”。
“我们可以假设这样一个场景 …… 一个逻辑与认知能力比较差的人，他既无法理解第一个动因，也无法认识第二个动因 …… 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导致他处于弱势地位的原因，是智商原因 …… 而他恰好就信了，他不但信了 …… 反而以后在各种类似的场景下 ，不断把这种言论，奉若真理般的告诉别人 …… 赵杰，你说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
赵杰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道：“是的，的确有这种情况 ，就像一些谣言 ，其实很肤浅，但那些相信谣言的人，往往会不自觉的成为谣言的散播者 …… 这种情况不但有 ，而且很常见 ……”。
听到赵杰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陈晨语气平淡的说道：“是的 …… 对于很多人来说，当他们无法认知到事物背后的复杂逻辑时，会倾向于相信一个相对笼统的片面性结论 …… 即便这个结论，可能对他们来说是有害的 ……”。
“赵杰，说到这里，我想要告诉你的是 …… 有时候，我不太容易分析出，社会上的那些人，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说了那些片面的话 …… 但我希望你意识两点，第一，他们肯定有他们的理由那样去说，无论是基于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原因 …… 第二，这种情况，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非常常见 …… 它们遍及各个信息渠道 ，几乎到了无处不在的程度 ……”。
陈晨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在赵杰听来，却极具震撼的力量，如春雷炸响！
为了表示对陈晨的肯定，赵杰说道：“ …… 好的，我明白了 …… 与此同时，我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互联网上流传着一句话，意思是「说这话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
说了这么多，感觉到有些口渴的陈晨，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随后，她开启了下一阶段话题：“ …… 好 ，我们聊完了第一种回答，再来聊聊第二种回答形式……”。
“赵杰，你要知道 ，在某些场合，我是没有办法使用第一种回答方式的 …… 比如，在学校组织的分享会上 …… 我不能上去告诉全校师生，我学习好，是因为我比大家智商高 …… 这样的话，我很快就会成为公敌 …… ”。
“又比如说 …… 你我是很多年，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 我觉得，不应该用一句智商问题来敷衍你 …… 这样可能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
“这个时候，第二种回答形式就出现了 …… 我会将我在学习中的一些小经验，以抽象的形式告诉你 ，比如说：课前要做好预习、课后要及时复习、上课认真听讲、建立错题集、按周、月、季度、制定学习复习计划…… 等等等等 …… 我想，这应该是你最常见的一种分享形式了，对吧 ？ ”。
赵杰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 是的，我在一些渠道，接触到的学习方法分享 ，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内容 ……”。
……
陈晨微微点了一下头，分析道：“那好，让我们再次使用上面的利弊分析法，来看看这第二种回答方式……”。
“第二种答案，对回答者来说，有一个明显的缺点 …… 那就是我必须消耗一定的时间与精力，想你解释相关观念、方法 …… 例如：应该怎么复习 ？错题本怎么做 ？……”。
“但是，优点也很明显 …… 那就是，这套说法，我可以用在任何「有所顾忌的场合」…… 我只要这样说 ，就没有谁能挑出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 ，比如：你问我，如何炒一盘番茄炒蛋 ？…… 然后我告诉你，先切好配料，准备鸡蛋 ……下锅 …… 炒制 …… 放盐 …… 谁能够说 ？我的方法不对吗 ？”。
“不能 …… 谁也不能说，我提供的方法有什么问题 ，因为我确实把整个过程，抽象成具体的词汇，告诉大家了 …… 但是，这第二种说法，有一个深层次的问题 …… 那就是，往往只对完全没有接触过类似概念的人有用 …… 而对于那些对类似知识，有一定了解的人来说，作用不大，乃至无用 ……”。
针对陈晨的分析，赵杰思考了一下，试着说道：“嗯 …… 是这样的，就像做饭 …… 你在讲台上说，火可以把饭烧熟，如果觉得口味淡，就放点盐 …… 这些话都对 ，而且，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烹饪的人，是有一定帮助的 …… 但是，你的话，无法让一个已经会做饭的人，成为顶级的烹饪高手 ……”。
……
陈晨笑着点了点头 ，颇为赞许道：“不错 ，你的这个比喻非常好，正是这样的！”。
“这第二种回答，的确可以让我应付各种场合，避免自己因为说错话，而招来麻烦 ……”。
“但是，它不能帮助你在激烈的高考竞争中获得，你期望的优势 …… 这是因为，这类回答，往往只能做了，抽象概念的范式化普及 ，对于一些问题的核心关键，很少提及，并没有给出真正的解决方案 …… 比如说，我告诉你，上课要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讲，但却没有让你真的明白，什么是注意力的本质 ？如何才能更好的专注，如何能够真的提高你的注意力 ……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差异，就会导致一系列现象的天差地别 ……”。
“赵杰，说到这里，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这第二种答案 ，与第一种答案一样 ，在你的生活中非常常见，乃至无处不在 ……”。
听到了陈晨的这句「提醒」，赵杰似乎想到了什么，内心顿时升起一阵阴霾，暗自叹道：「 …… 原来 ，我看似平平无奇的生活中，竟然潜藏着这么多片面的、笼统的、立场不同的声音 …… 更可笑的是，这些偏颇的声音与答案，却都在宣称自己才是真理 …… 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赵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