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认知复盘
白马国。
宝骏二十一年。
伏兮村。
五月初四。
……
辰时二刻（约七点三十分左右）。
待到「赵凡」再次睁开双目，看到熟悉的「翠妮家」房屋内部结构时，光阴已经不知不觉的流过了整个黑夜，来到了一个阳光舒适的清晨。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昨夜在幻境内，经历与记忆太过清晰的缘故。
此刻就连那和煦的阳光，在他看起来，也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幻感。
若有所思之间。
「赵凡」不禁喃喃自语道：“ …… 眼前的这个世界 ，看上去是如此的真实，可是它真的是「所谓真实」的吗 ？……”。
“ …… 对于这个问题 ，如果我引用小浅前辈的那句「因缘和合，本质皆虚妄」来判断，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
“ …… 可是，若我全部按照这个逻辑去推理，记忆中的那些诸般体验景象，又有哪个？可以堪当「真实」二字呢 ？…… 现在能够想起的许多事，几乎无一不是因缘和合，变化流转的 ……”。
……
没有急着起身走出房间。
「赵凡」一个人坐在「土炕」上，沉思复盘着昨夜幻境中，那些被他记住的认知收获。
然而，随着逻辑思考的深入……
原本在「定幻境」中，被「小浅」逐渐点拨清晰的修行之路，却在回归现实后的一系列问题迷雾下，再次开始变的模糊不定起来。
而这其中 ，首当其冲出现的现象：便是「修行的动机」，好像有些搞不清楚了……
既然，真正意义的上的「修行修仙」，与流行小说中幻想出来的模式差异极大。
其核心并不是什么：「在机缘巧合下获得神奇功法，然后一顿省略剧情的疯狂修炼，便彻底觉醒系统、神通、超能力…… 随后获得名利权势，走向随心所欲的人生巅峰」。
那么……
「修行与修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意义是什么呢 ？人们如何从「修仙一途」中，获得解脱种种现实困境的帮助呢 ？
若是修行，不能为修行者提供强大的力量与神通，只能让人们单纯的理解体会所谓「存在即合理」的哲思，那好像这「修仙」，完全变成了一种寻求自我安慰的心理疗愈。
这样一来 ，「修行」于人生而言，看上去好像也就完全变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根本谈不上是什么非做不行的必修课。
那么 ？那些历史长河中的「大成就者」们 ？到底为什么修行 ？到底在修什么呢 ？
难道说 ？就像世人们常常揣测的那样？
他们只是在寻求自我的心理安慰 ？
还是以「修行之名」沽名钓誉，以获得世人的赞美 ？
亦或者？他们只是统治阶级，刻意塑造出来，安抚民众的信仰工具 ？
想到这里……
「赵凡」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想法，非常的世俗与世故。
可是，身为一介凡人，在杂乱心念的驱使下，他又很难不在思考的过程中，往这个方面去想……
「 ……难道说 ？修行的意义就在于获知世界的真相 ？…… 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也确实不错…… 可若是不能获得立竿见影的神通力量？……我应该如何应用它，去解决那些需要面对的人生问题呢？……」。
「 ……就拿贡义村惨案中，我逝去的亲人朋友来说吧…… 这血海深仇我如何去报 ？…… 是啊，我承认，按照“因缘和合，本质皆虚妄”的说法，可能再过一千年，一万年…… 我的那些仇人都会自然的死去，可是 …… 难道我只能用等待对方自然老死的方法去报仇 ？…… 凭什么他们可以滥用权势，随意残害他人？轮到了我？就只能等老天爷，放纵他们自然老去？……」。
想着想着……
「赵凡」觉察到了自己心中的情绪正在试图酝酿风暴。
他同时也觉察到了，在这些微妙情绪的影响下，自己的「逻辑思维」好像开始变的越来越偏激，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撞向一个又一个矛盾的死胡同。
于是……
他连忙尝试收摄心神，转化念头思维道：“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 就像「小浅前辈」说的那样，我的许多想法、认知，本身就受困于某种「自我局限」之中…… 很多时候，我即使知道自己受限了，可能也不见得知道自己哪里受限了…… 更别说，我的认知体系中，可能还隐藏着许多，我没有意识到的错误……”。
……
重新平复好心绪……
「赵凡」的思维再次整装出发，他不由的想到：
「 ……为什么世间会有人觉得修行人，是在沽名钓誉呢 ？……客观的说，也不能埋怨别人恶意揣测，因为实际上，确实有人在利用“修行”这一概念沽名钓誉…… 那么？我是否可以将修行理解为，能够尽可能站在客观与全然的视角，去看待一切呢 ？…… 似乎有些道理 …… 毕竟，相对于偏激角度下衍生出的歇斯底里，相对全面的视角，显然更容易能让我们趋吉避凶，找到正确的方向……」。
「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便不能说修行是没有用的…… 就拿我巧合下感悟到的“觉察”来说吧，虽说我至今都还没有搞明白，这所谓的觉察，本质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自控力，在这种状态的加持下，确实比以前强大了不少……我的思维与行为有了更为一致的契合度……也似乎能够更快的，从某种思维惯性中跳脱出来了……」。
「 ……听小浅前辈话中的意思，她告诉我，让我先不要纠结哪个世界是幻境的问题，而是应该在控制自我呈现，驾驭惯性的过程中，从而探知绝对的真实……」。
「 ……我认为这个方向应该没有错…… 试想一下，如果我现在的生命状态，只能被迫在一个又一个幻境中流转存活的话，那么，去纠结这个世界是幻境，那个世界不是幻境的问题，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可问题是…… 那所谓绝对的真实，到底是什么呢 ？……」。
……
想到关于「绝对真实」的问题。
不解其意的「赵凡」有些坐不住了，他收拾好衣物后，开始不断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目前，我对绝对真实的猜测，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那就是许多人常说的：在这个世界，乃至诸多类似世界的外部，有一个不可思议的造物主存在…… 可是，“不可思议”这四个字，恰恰成了我无法窥探感知到绝对真实的玄关……」。
「……我曾经想过，我赵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有没有可能 ？我只是一本书、一个电子游戏中的角色 ？我的一言一行，乃至我的所有，都是被外层的那个编剧，或是那个程序员所安排的 ？……」。
「 ……然而，这个人类视角上看似非常合理的推测，却存在着一些深层次的问题…… 假设，在我赵凡的世界之外，真有一个“作者编剧”或“程序员”安排了一切…… 那这个所谓的“作者”，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 ？亦或者是一个怪物异形 ？……」。
「 …… 但是，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一个问题他可能难以回避 …… 那就是，他真能够完全自由的安排我赵凡的人生吗？随意主导我赵凡的一切吗？…… 我看未必！……」。
「 ……假如，他真是一个“作者编剧”或“程序员”…… 他首先面对的第一条限制，就是他的家庭背景、教育背景、认知范围…… 他的想法创造，都是基于他的所思所学……他几乎不可能创造出，他认知之外，想象不到的特性与剧情…… 这是他第一个不自由……」。
「 ……其次，他作为一个“作者编剧”或“程序员”，为什么要创造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呢 ？是为了以此谋生 ？还是想要借此传达一些什么 ？……但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 他的创作，势必受限于他的目标与受众，他很有可能，需要不断的揣摩观众们想看什么？能看什么？从而安排后续剧情…… 这是他第二个不自由…… 」。
「 ……而且，他受到的限制，可能还远不止于此，想必…… 他还会受到诸多外力的影响与制约……例如：某个席卷时代的潮流风气，所在地区的柴米油盐，规章制度，乃至法律人情…… 这是他第三个不自由……」。
「 ……所以，真正创造我的存在，本质上，不会是一个具体的“作者编剧”或“程序员”…… 因为我也好，他也罢…… 我们存在的形式本身，就是“因缘和合”的产物 …… 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与其说是他创造了我？倒不如说，是那无所不能的“无上大道”，利用其玄妙的逻辑，实现了一个类似于“俄罗斯套娃”般的奇幻结构……」。
「 …… 也就是说，是那不可思议的无上大道，在创造他的同时，又利用他的手，创造了我…… 可换句话说，又哪来的利用一说呢 ？我「赵凡」与创作我的「作者」，本是同源一出…… 只是，造物主神奇的将我们，在不同的时空维度下，穿插呈现罢了……」。
……
想到这里……
「赵凡」意识到，虽然自己用严密的逻辑分析，排除了「世界外某个的作者、编剧、程序员」就是「无上大道」本身的这个可能性。
可那「无上大道」所代表的「绝对真实」。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依旧还是一团迷雾。
正当他想要再度深入思考与探究时……
“ …… 哒哒哒…… 哒哒哒……”：一阵较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随后……
只听屋外传来「翠妮」的声音，她轻声唤道：“ …… 赵大哥…… 赵大哥…… 你起来了吗？……有事情需要找你商量……”。